大足石刻：石窟艺术中国化典范之作 镌刻于石与时之上的美

诗画长江看巴渝 大足篇

英译巴渝古诗词：

　　蝶恋花·宝顶万岁阁

　　清·江宏道

　　御阁龙翔霄汉外，

　　翠拥皇图，

　　五色龙华盖。

　　沉乳蒸云佳气霭，

　　青山绿水环冠带。

　　斗拱栖霞仙笔绘，

　　乐奏蓬莱，

　　梵呗传清籁。

　　万落千村甘雨霈，

　　地天永庆春秋泰。

　　Tune: Butterflies Lingering Over Flowers

　　"Longevity Pavilion at Bao-ding（Treasure Top）"

　　JIANG Hongdao （fl.ca.1720-1780, Qing Dynasty）

　　A son of the Emperor has prayed here like a dragon soaring high,

　　Royal sovereignty is embraced by the emerald,

　　The canopy is decorated with five-colored dragons flying in the sky.

　　Buddhist spice burning towards clouds makes air fragrant supply,

　　Green hills and verdant water surround the crown side by.

　　A bucket arch ornamented with sunglow is painted by the brush of immortals,

　　Melody is played in a fairyland such as Peng-lai,

　　Buddhist chants convey the sounds of nature nearby.

　　Good rain in abundance falls on every village,

　　To celebrate everlasting happiness and peace in the universe to rely.

　　（英译 / 周睿 西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）

　　大足石刻，是重庆大足境内主要表现为摩崖造像的石窟艺术的总称。这里的石窟星罗棋布，公布为各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就有75处。大足石刻始凿于初唐永徽年间（650—655年），鼎盛于两宋，余绪延至明清，历时千年有余，造像5万余尊、铭文10万余字，是中国晚期石窟艺术的代表。1999年，以北山、宝顶山、南山、石门山、石篆山石窟为代表的大足石刻，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。

　　植根于悠久的巴蜀文化沃土，大足石刻在吸收融合前期石窟艺术精华的基础上推陈出新、极工穷变，以规模宏大、雕刻精美、保存完好而闻名于世，把中国石窟艺术推向了新的高峰，并以鲜明的民族化、世俗化、生活化特色，成为石窟艺术中国化的典范。

　　融合创新

　　石窟艺术中国化

　　公元3世纪，源于古印度的石窟艺术，翻越苍山大漠沿古丝绸之路传入中国，历经了北魏的灿烂、隋唐的辉煌，产生了敦煌、云冈、龙门、麦积山石窟等伟大遗迹。当唐末北方石窟走向衰落之际，长江流域的大足石刻异军突起，以兼收并蓄、吐故纳新的胸襟，谱写了世界石窟艺术史上的又一光辉篇章；同时，以承上启下、大胆突破的气魄，将外来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完美融合，最终完成了佛教艺术中国化的历史进程，开拓出石窟艺术的新天地。

　　在北山佛湾密如蜂房的龛像中，第103龛雕刻《古文孝经》碑，铭刻有二十二章古文孝经，对人们的孝行进行了规范，贯穿正心、诚意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儒家思想，因其流传中罕见，被赞叹为“寰宇间仅此一刻”。

　　宝顶山大佛湾为“U”型山湾，在山湾起伏转折中，31幅巨龛相连、蔚为大观。

　　这里的造像题材丰富，几将一代大教收罗毕尽，凡释典所载无不备列。

　　第17龛《大方便佛报恩经变相》，以佛祖释迦牟尼为主角，史诗般描绘了释迦牟尼前世今生一个又一个报孝恩德的故事，是佛教文化与中国传统孝道文化深度融合的经典之作。

　　大佛湾第15龛《父母恩重经变相》是体现中国传统孝道思想最为鲜明的龛像，全龛11幅组雕，细致再现了父母双亲含辛茹苦养儿育女的艰辛历程。

　　石门山石窟第6龛《文宣王龛》，以高浮雕的手法，展示了儒家创始人孔子及其十大弟子形像，在我国石窟艺术中凤毛麟角，南山石窟第5窟《三清古洞》，是中国南宋时期雕刻最精美、神系最完备、保存最好的道教造像，妙高山石窟第2窟《三教窟》，释迦、孔子、老子共处一窟，达到了三教圆融、和睦共生的局面。

　　独树一帜

　　石窟艺术生活化

　　作为中国晚期石窟艺术的代表，大足石刻以浓厚的世俗信仰、淳朴的生活气息，把石窟艺术生活化推到了空前的境地：无论是内容取舍还是表现手法，都力求与世俗生活及审美情趣紧密结合；人物形象文静温和、衣饰华丽、身少裸露；形体上力求美而不妖、丽而不娇；造像中，无论是佛、菩萨，还是罗汉、金刚，以及各种侍者像、供养人像，都得到创造性的发展；从脸型到神态，从器物到装束，从个体到群像，神像人化，人神合一，极富中国特色。

　　北山佛湾形如新月，在长约500米的山崖上雕凿佛龛近300余，其中尤以晚唐、五代、两宋时期的观音造像最具特色，从而被誉为中国观音造像陈列馆。

　　其第136窟《转轮经藏窟》，内容丰富、刻像精美、布局严谨、保存完整，被誉为中国晚期石窟艺术皇冠上的一颗明珠。其中的普贤菩萨端坐于六牙白象之上，脸庞丰润清秀，目光下垂、双唇轻翕，呈现出一种东方女性美的微妙神态，给人以娴静、端庄、秀雅之感。文殊菩萨盘坐于青狮背上，高冠华丽、管带飘逸、面容秀丽、双目微睁、目视前方，似陷入深思，体现出博学多闻的素养。第125龛数珠手观音像戴精美花冠，含颦欲笑，神情娇媚，身姿微斜，体态轻盈，衣裙飘带迎风轻拂，俨然一位妙龄少女。整个身躯笼罩于椭圆背光之中，营造了和谐统一的完美感和图案形式之美。

　　石门山石窟第10窟《三皇洞》，是本土道教文化体现最浓郁的洞窟。三皇像威仪端庄，三清像仙风道骨，四圣像威风凛凛。其中的左右侧壁的真君造像，表达质朴、手法写实，嫣然古代朝堂的文职官吏：细眉凤眼、嘴角微收，身体秀丽欣长、衣纹折叠舒展，显得儒雅清秀、风度翩翩，“人味”多于“神味”。

　　宝顶山大佛湾造像反映的社会生活情景颇为广泛，就像是公元12世纪至13世纪中叶间的一座民间风俗画廊。王公大臣、官绅士庶、渔樵耕读……各类人物栩栩如生、呼之欲出。第20龛《地狱变相》中，一名勤劳的农家妇女正迎着晨曦掀开鸡笼放鸡觅食，充满了农家生活情趣。“截膝地狱”组雕中，各种醉酒混乱的情景被刻画得淋漓尽致、传神入微，俨然一幅生动形象的人间“醉酒图”。

　　第30龛《牧牛图》，依山势起伏在长达30米的自然山岩上凿刻了十个牧人，或挥鞭驯牛、牵牛前行，或攀肩谈笑、横笛独奏，或坦胸露怀、畅然酣睡；十头牛或翘首狂奔、侧耳倾听，或舔蹄饮水、跪地而息，抒情诗般地再现了牧牛田园生活，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。

　　因地制宜

　　艺术与科学完美融合

　　大足石刻在选址布局上匠心独运，利用典型环境，妥善处理造像中的支撑、采光、流水等关系，将科学原理与艺术造型完美融合。

　　宝顶山大佛湾第5号《华严三圣》龛，是建筑力学成功运用于艺术创作的典范。三主尊像高约7米，身躯伟岸，头顶崖顶，脚踏莲台，袈裟皱褶如刀斧劈出，舒展自如；身体前倾，头部比例增大，抬头仰视成功避免了透视变形。右侧的文殊菩萨像，手托1.8米高、重约千斤的宝塔，匠师们利用下垂的袈裟将塔的重力传递到脚下的基座上，从而使石塔千年不坠。

　　第11号《释迦涅槃圣迹图》，主佛像规模宏伟，半身长达31米，双腿隐入崖际，右肩陷于地下，只显露半身，有“意到笔伏、画外有画”之妙，这是中国山水画于有限中见无限这一传统美学思想的成功运用。

　　宝顶山大佛湾第8号《千手观音》龛，在88平方米的崖壁上，呈放射状浮雕出近千只手臂，状如孔雀开屏般绚丽。科学的布局将千手完美展现，涌现出千臂尽显、千手绽放的宏伟场景。

　　宝顶山石刻第29号《圆觉洞》，是一个由人工开凿的高6米、宽9米、深12米的大型洞窟。匠师们在赋予石头艺术生命力的同时，特意将进口甬道加长，在甬道上方开设方形天窗，让光线直射窟底前端长跪的问法菩萨身上，产生了舞台追光灯的效果，巧妙地点明了圆觉道场菩萨问法的主题。为解决窟内渗水问题，古代匠师们在洞窟右壁上方雕凿了一条蜿蜒的长龙，从而形成引水渠道。渗水从龙口滴入下方老僧托举的钵内，经石壁暗道，再由窟底水沟排除窟外，形成一个完备的排水系统。清脆的水滴声，亦增添了圆觉洞的幽静之感，更添宗教的神秘之感，充分显示出古代匠师们善于典型环境中创造奇景的才能。（作者系大足石刻研究院院长）

　　文丨蒋思维

　　图丨罗国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