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岭上一号》：安全感是个动词

　　文 / 王雨

　　城市生活是迷人的，但城市生活亦是危险的。迷人之处，你知我知，而危险，却各有各的不同。在强雯的新书《岭上一号》里，危险躲藏在风雨飘摇的鹅岭老厂房中，弥散在各种组团相亲的老年情爱阵营里，更隐忍在健身房、大药房、都市营生人对爱的渴求，对怀旧的怨恨之中。

　　危险与迷人互为皮里，在强雯精心写成的故事中，无不是人类对于安适、温馨城市生活的我执。不过，城市生活在《岭上一号》这本书里不断变化，不断提档升级，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市民们，奔跑着回应他们所能追赶的一切。

　　作者强雯是一位优秀、勤奋的作家，迄今为止，她已出版了《石燕》《吃鲸鱼的骡子》《养羞人》《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》《访古记》等各类小说和散文专著。其作品见于《人民文学》《十月》《译林》《红岩》等，有的被《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·中篇小说选刊》《长江文艺·好小说》转载，获中国新闻奖、重庆文学奖、红岩文学奖等。这着实令人羡慕、赞叹。

　　读她的新书《岭上一号》，第一感觉便是城市和城市里的人，变化的城市里的变化的人。《岭上一号》里的人是当代人，环境是当代城市。强雯以女性视角拓展城市、城里人的变迁和内化世界，写市井人物的音容、个性、追求、日常生活、生存状况。这小说集里的中篇小说《岭上一号》《亲戚》写的是城市里的中老年人的恋爱、交往、索取、好心懵懂的受骗；短篇小说《一触即发》《恋人药丸》《如约而至》《你为什么不害怕》《芭蕾教师》写当代城市青年的渴求、欲望、探索、婚恋，写人之七情六欲。欲求不得，求而不安，安可真安？

　　如何为安，几乎是每篇小说中直指的中心。

　　一般讲，中短篇小说的要素是指人物、故事、环境。人物是小说的核心，对人物的外貌、动作、语言、心理、神态挥洒于笔端、敲打入键盘；故事是小说的骨架，包括开头、发展、高潮、结局、尾声；环境是小说的依托，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。茅盾先生说：“短篇小说主要是抓住一个富有典型意义的生活片断，来说明一个问题或表现比它本身广阔得多、也复杂得多的社会现象的。”

　　强雯的这部中短篇小说集，有这些要素和意蕴，更有她自己的独特，这独特属于强雯。小说要建构的故事，并非只是人物、环境、事件的连缀、堆积，而是作者感悟、心捂的人物、事件的艺术表达，如此，小说才是小说，才能在文学领域找到自己的位置，获得读者的青睐。强雯的小说便是如此。她的小说，多以第一人称呈现，更显真实，更能展现人物的心灵，抒发其心声，剖析其灵魂。

　　强雯的小说是吸引人的，给读者以遐想。

　　她笔端有意，落墨不羁，不急不缓，娓娓道来，让读者不得不读下去，不得不翻阅一下页，想知道结果呢，却戛然而止。冥思苦想，原来是这样的，啊，还有更深更复杂的意思，咀嚼青果余味的感觉。强雯笔下的城市、社会、人生便使读者有了充分想象的空间，强雯用小说的魅力感染读者，将小说的魅力赋予读者。

　　强雯小说的描写颇有特色。“她总是在咀嚼这次见面，烟波江水，风淡人和，给人生活的动力和满足感。”这寥寥数语有人物有景色道出了人的心态。见物生情是小说不可缺的，手捧一杯开水，心情好时，呵呵，这开水热得可以；心情不好时，咳咳，烫死人了！强雯写白又丹看自己的房产证这同一物件的心情就是这样，开始是这房产证抵押的有利可图，之后是等待的渴求、保住的曲折麻烦、失去的担忧惊恐……吸引读者也期盼、烦恼、担忧，失去房产证失去房子，可是要命的事情。“我可以有很多理由，比如做保养了，借人了，但我却没有做任何解释。黑暗中什么话都没有说，也很释然。”“我”的狡猾或者说智慧跃然纸上。“屋子里的人，都一副面挂石头的苦样。商梅红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安慰的话车轱辘来，车轱辘去，就那几句。”环境、人物、表情、心态全都有了。强雯写人写景直白、艺术。“她下意识多喝了几口矿泉水，女人需要水的滋润，看起来自己的状态会好一些。”“别人就说他是败在这条大腿上，是它终止了他的舞蹈生涯，连他自己也时不时这么认为起来。十几年过去了，他竟然以这不堪的专业为生计。”“天气凉下来，时间就变得漫长。阴天可以持续一周，有时让人分不清这是上午还是下午，这一天和下一天也没有什么不同。”“烈日映射在幕墙玻璃上，绿幽幽的光像舌头，要把人连带命运卷进去。”

　　中国画有白描，以淡墨勾勒轮廓或人物而不设色者，谓之白描。强雯的小说多有白描，很有意味、韵味，读之可见可闻可思，余音绕梁。

　　重庆的人物和地域是独特的，强雯生活在重庆，有自身的经历，有所见所闻，体味出独有的感悟，促成她完成了这部中短篇小说集。这部小说集可读性强，语言婉转、幽默，谋篇布局来自于她对当代城市生活矿藏的采掘，人物刻画和艺术情境富于生活质感，市井视角，城市记忆，有对社会对人生的诚挚思考。

　　（作者系重庆市作协原副主席，市文史馆馆员王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