践行生命之诺 地震小卓玛赴鄂进隔离病房

　　十二年前汶川大地震，一名藏族女孩被医护人员的救助所感动，许下诺言，长大后也要当白衣天使，若遇他人需要帮助必也全力救助。

　　十二年后新冠肺炎疫情，这名藏族女孩已经成为一名优秀护士。她第一时间请缨援鄂，进驻隔离病房，践行一场生命之诺。

　　当年的受援者，今天的支援者，藏族女孩的“逆行出征”就是一场“感恩之行”，也是中国人民坚强互助、团结担当精神的传递与延续。

　　她就是重庆两江新区第一人民医院27岁的护士，焦祖惠。

　　地震 白色身影才让我安心

　　2008年5月12日大地震来临时，在四川理县读初二的焦祖惠，正在四楼教室里准备月考。理县与汶川县同属阿坝州，距离震中心仅几十公里。

　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：“地震来了，快跑。”学生们一阵慌乱，都往教室外冲。“在操场上我就呆站着，看见远处的山一直在晃，教学楼就在眼前一寸一寸裂开，感觉地底下正在爆炸，地面不断隆起……”焦祖惠这样回忆当时地震的场景。

2008年汶川地震 四川理县

　　那个夜里，暴雨倾盆、余震不断，像是从天边又似从地下，一直发出轰隆隆、轰隆隆的恐怖声音，不时就见远处有山体垮掉，甚至消失……同学们背靠着背挤在操场上的简易帐篷里，焦祖惠瑟瑟发抖，一整夜都在心里喊着：“谁来救救我们……”

　　第二天余震稍缓，老师组织同学们各自回了家。可焦祖惠的哥哥不肯回去，因为很多离家远的孩子回不了家，他就一直待在学校帮忙，而一直喜欢黏着哥哥的焦祖惠也跟着忙碌。

　　灾难让焦祖惠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与极度无助的情绪中，直到“我看见好多人来了，绿衣服的解放军、白衣服的医生护士，越来越多……”特别是那抹白色，他们忙着给伤者包扎，抬着担架送上救护车，又跑到远处送药……余震中，废墟上，忙碌奔波的白色身影终于让少女焦祖惠的心静了下来，感到了踏实，“看到他们的白色，我就觉得有希望，心里很有安全感。”

　　立志 以后我也会义无反顾

　　后来，救助工作人员给每家发了一台收音机。每天，焦祖惠都仔细收听关于地震的新闻，“不断有人被救出，每次听到这种消息，我就激动得想哭，浑身充满力量”。有一天，她通过收音机了解到，一名学生被困，旁边的医护人员一手举着吊瓶，一手握着学生的手，为他打气……焦祖惠当即就坚定地告诉妈妈，以后自己也要当白衣天使，并许诺“我感谢这些在地震中帮助我们的人，以后要是别人需要帮助，我也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去救助”。

　　这个诺言在焦祖惠心中扎了根，也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。

　　事实上，焦祖惠之所以想当一名护士，和家庭的熏陶也离不开关系。在地震发生后，焦祖惠一家都当起了志愿者。焦祖惠的爸爸是一名货车司机，自愿加入了运输救援物资的队伍，她的哥哥则加入了民兵队，参与地震排险、排除路障等工作。

　　在爸爸和哥哥的影响下，未满15岁的焦祖惠也主动加入了志愿队伍，在余震不断、道路阻断的条件下，和志愿者们一起寻找当地家庭困难、失去父母的小孩。

　　“当时，我的一位表姐告诉我，她想当一名护士。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当一名护士、救助她人的信念。”焦祖惠说到。

　　后来她选择了就读卫校的护理专业，在学校努力学习专业知识。2015年，焦祖惠成为了重庆两江新区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的一名护士。在工作中，焦祖惠一直信守诺言，尽心为病患服务，不断学习提升专业能力，真心耐心对待患者。

　　启程 现在轮到我帮助他们了

　　2020年初，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后，得知医院要开设隔离病房，焦祖惠第一时间请战进隔离病房。后来又得知单位要组织人员赴湖北支援，焦祖惠再次主动报名上前线救助。“以前全国人民都来支援我们地震灾区，现在轮到我帮助他们了。”

　　2月20日一早，焦祖惠接到了医院安排她去支援孝感的通知，匆匆忙忙整理好行李，剪去一头长长的秀发，在去孝感的路上才通知了自己的父母。

　　随着距离孝感越来越近，车窗外的人越来越少，焦虑的情绪也逐渐蔓延开来，车内越来越安静。为了鼓舞士气，焦祖惠带头唱起了“团结就是力量”，宏亮的嗓音感染了其他人。

　　“在从机场赶往医院的路上，当地以最高的规格迎接我们，交警开路，每隔一段距离还有路边的警察冲我们敬礼，那一刻，荣誉感、使命感还有责任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。”焦祖惠说。

　　恐慌 地震的阴影重现

　　来到孝感，经过严格的防护、院感等考核后，焦祖惠被安排到孝感市中心医院东南院区负责4楼的护理工作。

　　2月22日，焦祖惠作为第一批正式进入隔离病房的3名护士之一，很快便遇到了一连串挑战。

　　“防护服密不透气，很快我就缺氧了。”焦祖惠坦言，穿上防护服真正直面疫情，心里还是有担忧，胸闷、恶心、乏力，生理上的难受焦祖惠都咬牙克服，她对自己说：“我是来帮助别人的，可不能才来就反被人抬出去，太丢人了，也太对不起当年那些救过我们的人了。”

　　纸尿裤是每一位进入隔离病房的医护人员都需要跨越的坎，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备受折磨，焦祖惠也不例外。

　　“一开始，我觉着我的身体比较好，没必要穿。”焦祖惠说，有一次她上班时内急，在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，最终还是无奈申请提前半小时交班，这次经历让她倍感耻辱，从此以后不仅穿上了纸尿裤，每次值班前都尽量减少进食和喝水，只是吃一小块巧克力来保持体力。

　　第一次值夜班时，焦祖惠遇到了最大的挑战。原来，隔离病房的地形比较复杂，中间有段路光线十分昏暗，外加当晚风很大，不知哪里的塑料袋被吹得哗哗作响，“汶川地震过后，我一直都对雷声等有些心理阴影，当时的环境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。”尽管十分恐慌，但焦祖惠仍然咬牙坚持，还主动跟同事说自己负责那片区域，“毕竟同事都叫我‘焦哥’嘛。”

　　传递 当年他们也这样帮助我

　　在孝感隔离病区的工作越来越顺利，爱笑的藏族护士姑娘，也逐渐得到了病患们的肯定与喜爱，都叫她“卓玛”。

　　22床的爷爷，老伴是重庆人，总是给焦祖惠说：“卓玛，等病好了，我们一起回重庆吃火锅。”“好啊爷爷，那你要多吃饭，多锻炼哦，这样才好得快。”对于老年患者，焦祖惠总是格外细心：“看着他们，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父母。”

　　由于语言不通，外加带着厚厚的口罩，医护人员和病人之间的交流十分困难。焦祖惠想出了画画的方式，将鼻咽拭子检测、更换床单、运送标本、打扫卫生、通知病情好转等等内容全部画下来，医护人员与病人的沟通效率大大提升。

　　焦祖惠有灾难经历，很能理解患者的情绪。病房里很多病人已经连续住院一个多月了，难免出现焦虑、沮丧等负面情绪，焦祖惠下班后就上网找舞蹈视频，和同事一起学会后，第二天上班就一对一地和病人沟通，并用手机播放音乐，教他们跳舞，既活动了身体又缓解了焦虑。于是，隔离病区里，音乐响起，拍手、起步、扭腰，护士带着病患跳起了舞。有的患者看到后，也情不自禁地在旁边跟着学了起来。

　　“听我说，谢谢你，因为有你，世界更美丽……”一位阿姨一边跳一边流泪，焦祖惠看了看她，没有停，继续陪着患者们跳舞。“她并没有对我说什么，但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，我就明白她的心情，因为十二年前，我也是这样看着救助我的人。”

　　坚定 用感恩的心努力工作

　　在病友面前，她是温柔亲切、业务熟练的“小卓玛”；在同事面前，她则是“开心果”、遇事总是冲在前面的“焦哥”。

　　病房里面有一位精神病人，刚到孝感时，大家都不清楚这位病人的病情状况，担心会有危险。这个时候，“焦哥”挺身站了出来，“同事这么瘦小，又是女孩子，万一病人发病了怎么办。”

　　这次支援孝感的医疗队伍，大多都是90后，又是处在湖北这个疫情最严重的地方，不少医护人员难免有害怕、焦虑的情绪。“焦哥”积极地号召大家参与由疫情防控指挥部组织的线上卡拉OK，还特意拍摄自己搞怪的短视频发到微信群。

　　3月5日，是焦祖惠27岁生日，也是援鄂同事周陈涔和程娟娟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，大家在抗疫最前线，在医院办公室里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庆祝仪式。一个生日蛋糕，以水代酒，干了！焦祖惠爽朗地笑着，大家相互打气，“一定要认真对待每一个专业细节，一定要活着回家，一定要约个火锅……”

　　其实，焦祖惠私底下也有郁闷的时候，尤其是到了后期，她对于穿防护服有了本能的恐惧，最盼望的就是早点结束回家。但这些心事，焦祖惠从来不跟同事们说，心情低落了，就会听歌、跳舞、看一些搞笑视频来调解。

　　离开 你是乡亲们的骄傲

　　渐渐地，医院附近的人群多了起来，焦祖惠意识到，自己距离回家的日子不远了。

　　3月23日，重庆赴孝感对口支援队首批队员撤离返渝。在回去的路上，街边站满了送行的队伍，从医院一直延伸到了机场，在某个大广场上，送行的人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，所有车辆都自觉地让路、鸣笛。坐在车里，焦祖惠看到路旁一位阿姨一边竖着大拇指，一边哽咽地说着谢谢，这一刻，她感到这一个月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。

　　回家后，焦祖惠将机票、在孝感穿的衣服、市民送的刺绣、病人的感谢信等等都保存了起来，她说，这是一辈子最难忘的经历，一定要好好珍藏。

　　援鄂工作勾起了不少地震记忆，撤回重庆不久，焦祖惠决定回一趟阿坝，她想家了。可让她没想到的是，在家乡，她竟然受到了极其隆重、英雄般的欢迎。

　　这一天，乡亲都穿上了只有盛大节日才会穿的藏族传统服饰，拉起了欢迎横幅。大家一边载歌载舞，一边围着焦祖惠献哈达和鲜花，原本苗条的焦祖惠，一瞬间就被十几条哈达围成了一个“白胖子”，大家开心地大笑起来。焦祖惠有些不好意思，觉得自己也没作重大贡献啊，乡亲们太隆重了……没想村支书走过来握着焦祖惠的手，动情地说：“孩子，谢谢你。地震的时候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了我们，现在，你又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别人，你是乡亲们的骄傲！”

　　信任 有人需要天使带去安全感

　　回到两江新区第一人民医院恢复正常工作后，焦祖惠作了一个决定，递交了一份申请书，重新回病房，回到一线岗位。原来，之前因为工作安排，焦祖惠已经调离病房从事行政文职工作。“这次援鄂，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一线工作，更喜欢直接帮助病人。”

　　焦祖惠至今总是会想起，孝感隔离病房里那些患者的眼神。她说自己能感觉到，在病房里，患者们看医护人员的眼神都是充满信任的，“这种感觉就是当年那些白衣天使带给我的安全感，今天他们能这样看我，我想我应该是做到了。”

　　未来焦祖惠将继续在病房里，在一线岗位上，用实际行动践行生命之诺，用真心、爱心、感恩之心救死扶伤。并且她表示，自己随时做好准备前往危险地方参加救援，因为那里有人需要天使带给他们安全感。

　　文丨肖雨珠

　　图丨受访者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