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出“绿色银行”
——林农汪启禄造林27年让万亩荒山变宝山
巡山是汪启禄与老伴夏吉淑的日常工作(颜安 摄\视觉重庆)
郁郁葱葱的山林,树木枝梢交错,枝叶繁盛,向四周伸展,如同一片碧云,把烈日遮了个严严实实。山风吹过,簌簌响声如涛声滚滚。
这上万亩山林,看似天然林,实则是一位老农一株一株栽种出来的。27年来,南川林农汪启禄在这里栽下数十万株树木,并守护着它们茁壮成林。如今,依靠万亩山林带来的良好生态,汪启禄开起“启禄山庄”,绿色风景变成“绿色银行”。
他把每一分钱都存进“绿色银行”
1978年,25岁的汪启禄从部队退伍,回到老家南川区南城街道双河场村(原仁乐村),因为做事踏实、为人忠厚老实,他先后被村民们推选为社长、副村长、副书记。
一晃十多载,随着乡镇企业的兴起,南川区不少地方“家家点火、户户生烟”。双河场村也不例外,得天独厚的煤炭资源,让一些人看到商机,办起小煤矿。煤层被开采后,中空的岩石层需要大量木材作支撑,人们便将柴刀对准了山林。汪启禄家背后的顺龙山,因过度采伐又无人管理,原本青葱的山林只剩下零星树木,变成残次林,滑坡和泥石流时有发生。
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青山变成这般模样,汪启禄十分痛心,他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——流转荒山,种树!
“你没发疯吧?”妻子夏吉淑大吃一惊,“别人都是找门路致富,你倒好,居然在这片荒山上找罪受。”
汪启禄有自己的“小九九”。当时,一棵口径10厘米的树大约能卖十几元钱,按照树的生长速度,每棵树每年能有一元钱收入。如果栽几十万株树,每年就有几十万元放进这片“绿色银行”里,“所以,我当时想的是,种树一方面可绿化山林,另一方面也能挣钱,只是这个时间比较长而已。”
1993年,汪启禄东拼西凑20万元,承包了原仁乐村十二组的集体荒山1160亩,并成立全区首家农民股份制林场——启禄林场,走出了他植树造林的第一步。
开荒、整地、打窝、植树……打那之后,两口子吃住都在山上。树种到哪里,就把草棚搭在哪里,有时一待就是两三个月。草棚里用绳子吊起两口锅,一个做饭,一个做菜。住在山上,常来串门的是野猪,有时毒蛇也会突然造访,因此一般情况下两人都是和衣而睡,以防万一。
当然,1000多亩的林地,光靠汪启禄两口子肯定不行。汪启禄聘请了十几个工人,每人每天3元工钱,和5分钱一根的树苗相比,这成了种树最大的一笔开销。汪启禄有一个碎石机,给别人碎石收费5元/立方米,还有一台农用车,从南川城区帮别人拉货到村里,一趟能挣几十元。短期内,他就靠着这两项收入,对付种树的开支。
但随着树越种越多,后期管护又要增加一笔人工支出。1998年,找不到人借钱的汪启禄只好以年息1分2,向信用社贷款4.5万元,钱一到账就全部拿去种树。为了偿还贷款,夏吉淑将辛苦养的十几头耕牛全都抵了利息。
从1993年至今,汪启禄已累计投入300余万元,先后流转村里荒山1.2万亩进行造林、培育和管护。27年来,他共计种植杉木、柳杉、枫香等树木数十万棵。如今,这些树长成茫茫林海,登高俯看,绿峰翻戈。
像守护孩子一样守护“绿色银行”
尽管嘴上说着种树就像存钱,细水长流,但真正等树木长大后,他却舍不得砍了去卖钱,“这些树,就像我的孩子一样,谁都不能动。”
有一年,有亲戚找他投资5间门面,不要他出现金,只需用木材抵销,汪启禄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。“他这人就是固执,只要涉及砍树的事儿他都不会同意,还因为砍树的事情和别人吵过架,我都没看过他发那么大的火。”夏吉淑说,27年来,但凡家里有点收入,都被汪启禄“大方”地用在了植树上,而自己的吃穿用度都非常节约,超过50元的衣服都舍不得买,生病了也是能拖则拖。
树长大后,偷树贼多起来。一次夜里,汪启禄和夏吉淑在自家屋里听见院里有响动,“肯定是偷树的!”夏吉淑还没反应过来,汪启禄已拿起一根木棍奔出去,与那偷树贼扭打在一起。尽管个头不高、身形瘦小,但那时的汪启禄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,让对方几处挂彩。为这事,汪启禄和偷树贼还去了趟派出所,经过调解,双方达成和解。
夏吉淑曾对丈夫的植树行为十分不解。“早些年,为了保护好树木,我们俩每年春节都留在山上,远远望着别人家的烟花,听到山下传来的阵阵鞭炮声,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。”她告诉记者,为此自己没少和丈夫抱怨,“我拿种树这些钱去场镇上开个小店,每天按时上下班不好吗?非要遭这种罪。”
有一年,汪启禄巡山时遇到偷树人,追逐中摔倒造成腰骨撕裂。从医院回来没休息几天,他惦记山里的树,拄着拐杖都要出去看看。那一刻,夏吉淑重新认识了丈夫。她说:“罢了罢了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(种树)就像一斗二升米的糍粑,吃又吃不完,甩又甩不脱,只能继续。”
经过两口子20多年的精心培育和管护,这片荒山终于披上绿装,森林郁闭度从不足0.2达到0.9。
“绿色银行”终于开始“还本付息”
按照汪启禄最初的构想,种下树,成材之后就可卖钱,这将成为家里最重要的一笔收入。可没想到,他后来又舍不得砍这些树了,再加上后来国家对人工种植林木越来越严格的采伐政策,这片树林并没有成为他的收入来源。
如何解决林农捧着“金饭碗”没饭吃的问题?
几年前,南川区实施林权制度改革,将林木死资产通过流转、抵押贷款等方式变成了活资产。2014年2月,汪启禄将顺龙山8560亩林地流转给重庆一家企业,并获得转让收益1130万元。双方约定:第一,不砍伐一树一木;第二,在汪启禄栽树的基础上,打造顺龙山森林公园;第三,由老汪继续管护这8000多亩林地。就这样,几年来汪启禄依旧在这片山林除草、巡山,忙得不亦乐乎。夏吉淑常常与企业负责人开玩笑:尽管林子流转给你了,但说心里话感觉还是像自己的一样。
流转林地赚钱后,汪启禄并没有停止对绿色产业的深度开发。对剩下的2000多亩林地,他在精心培育管护的基础上,先后投入500万元,新修两栋管理用房,整治河道800米,修建2500立方米的森林消防水池。
2015年,他投入300多万元,建起供城里人休闲养老的“启禄山庄”,成为南川区第一批“森林人家”。山庄有24间客房,可一次性接待150多人就餐。
这几年,随着市民对良好生态的向往,启禄山庄的生意也越来越好,绿水青山成了“绿色银行”。
最让汪启禄感到宽心的是,偷盗树木的行为越来越少,自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,没日没夜地守,漫山遍野地追。
“我曾经一度陷入死胡同,觉得林木只能当成商品卖出去,其实它们就是一片茂密且壮美的景观,一直就是金山银山。”20多年来,汪启禄背驼了,头发也开始白了,他感到最骄傲的,就是留下了这么大一片林山。现在,儿子汪晓波在村里做基础设施建设,女儿汪晓义则接过父亲手中的“接力棒”,独立承包了400亩林地,期望通过自己双手,继续盘活“绿色银行”。
文丨颜安